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素食者

书评:韩江《素食者》——当拒绝成为一场暴烈的修行

如果“吃”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之一,那么拒绝进食——尤其是拒绝肉食——是否意味着对人性本身的叛离?韩江的《素食者》以惊人的冷冽笔调,讲述了一个普通女性英惠突然决定成为素食者后,如何在家庭、社会与自我意识的撕扯中,逐渐走向精神崩解的故事。

整体来说,这是一部读起来让人觉得很压抑甚至窒息的书,但这或许也是严肃文学的价值所在。痛苦但发人深省。

太多的书评将视角关注与外界对于英惠的暴行,人们将这些暴行一一细数:

  • 家庭暴力:父亲将肉塞进女儿喉咙的场面,是亲情面具下的野蛮;
  • 性别暴力:丈夫视妻子为“合格的家电”,其冷漠比殴打更令人窒息;
  • 艺术暴力:姐夫在英惠身体上画花的“行为艺术”,暴露了创作之名下的剥削。

这些无异于都是长久以来的痼疾,但韩江赋予了它东亚语境下的锋利——集体主义对个体的碾轧,往往以“爱”或“责任”之名进行。我不喜欢将镜头过多的给予施暴者,所以今天我们来关注本书中的“素食者”——英惠。

1. 对人性身份的弃绝

英惠的悲剧在于,她发现自己的”人性”与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无法兼容:

源于一场梦境对肉食的厌恶,却不被所有人理解,最终选择成为了一棵树。

“成为一棵树”意味着摆脱所有社会角色——根须扎进泥土,不再被定义为人妻、人女、人母,甚至不再是人。这种弃绝不是软弱,而是一种极端的自主选择:如果人类的世界只允许她以被异化的方式存在,她宁可彻底退出”人类”的范畴。

在一个无法容纳异质性的世界里,坚持自我可能意味着消失。可是何为异质?对于这样一个动态的定义,所有的反抗只能被自我的牺牲所替代吗?

2. 与自然的共谋——成为一棵树

英惠为什么最终选择成为一棵树:英惠的抵抗始终是消极的,她不说”我要”,只说”我不要”(不吃肉、不做爱、不合作)。而树的意象将这种消极性推向极致:

  • 静止:树无法被强迫移动,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顽固的沉默;
  • 生长:尽管静止,树依然以缓慢的节奏存活,这是对”人类时间”(效率、生产、消费)的蔑视;
  • 无痛感:在英惠的幻想中,树不会感到疼痛——这与她现实中不断被侵犯的身体形成对比。

当她最终绝食到濒死状态,”树”的幻想成为她唯一能掌控的终结方式:用消亡来证明自由。

可是这样的选择对于她来说,无疑是一场暴烈的修行,她放弃了现在的一切,甚至生命。但是她到底是选择了自由还是选择了沉默?

我不认为解读(无论多么深奥)的唯一性是对作品的褒奖,相反多样性的存在才是作品的美丽所在。

或许,我们都是潜在的“素食者”

《素食者》的震撼力在于,它迫使读者直面一个问题:如果社会是一张巨大的餐桌,我们是否都曾在某个时刻,被迫咽下不愿吞咽的东西?英惠的极端选择像一面镜子,照见了每个人心中那个想要说“不”、却最终沉默的自我。

可是究竟什么是异质?我们是否会选择这样的爆裂的结局?都不得而知。

-------------结束啦感谢阅读----------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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